三个女人的窝棚里挺亮堂的,一共点着三盏煤油灯,乔日成赖着没走,说是指导程懿飞刻钢板,吴霜在油印传单,换了戎装的杨杏在缝自己的衣服扣子。杨杏一边缝扣子一边说:“我这件颜色不正,绿不绿,黄不黄。”吴霜说:“我问过了,抗联的衣服是分拨染的,染成黄的就穿黄的,染成绿的就穿绿的。”杨杏问:“那要染成黑的呢?”吴霜说:“那就穿黑的呗。”杨杏怔怔地想了想,问:“就一条破毯子,冬天咋整?”程懿飞听见杨杏的话,停下手里的活,说:“你还指望大脱大睡啊?听他们说,逮哪儿睡哪儿,夏天钻草棵子,冬天睡雪洞,要不就拢个火堆打盹儿,枪一响,抓枪就钻林子。”说完,程懿飞接着刻钢板,她仔细看着一个字,不认识,问身边的乔日成:“这个是什么字?”程懿飞指着蜡纸上的“殍”字。
乔日成这下可高兴了,美滋滋地说道:“让你问着了,我估摸,这个字,全旅就三个人认识,我、谢旅长和翟主任。”程懿飞白了他一眼,说:“看把你美的!”乔日成说:“不服是吧?你给我念出音儿来。”吴霜凑过来看,说:“我看看,我的妈呀,这字你也认得?”乔日成说:“什么话呀,我起草的文告,谁不认识我也得认识。”程懿飞问:“念fú?”乔日成嘿嘿笑,说:“不会念的,念fú;会念的,念piǎo,‘饿殍’的‘殍’。”吴霜问:“啥叫饿殍?”乔日成说:“就是饿死的人。”吴霜嘟囔道:“饿死的人不叫饿死的人,非叫饿殍。”程懿飞假装训斥吴霜,说:“你懂什么,这叫文化!”乔日成嘚嘚瑟瑟地炫耀说:“对喽!有没有文化,一个字见高低。”正说着,乔群掀帘进来,瞅着吴霜,笑嘻嘻地说:“乔队长特来拜见,听说程姐当队长啦?”程懿飞笑着说:“那也是在你爹的指导下。”乔日成说:“你程姐就这样好,知道谁是大小王。”乔群拽着乔日成的衣袖说:“爹,你出来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