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阿姨连日来饱尝的失眠之苦,有如利刃般切断了她膝部的肌腱,使她衰弱无力地坐在荷叶边的酒红色蒲团上。她的声音也不知掉到她那空荡荡的身体里的什么地方去了,她找不到它,但确信菩萨知晓她的心声:菩萨娘娘保佑,这一向我老是梦见我老娘,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事要发生,还是已经发生啦,菩萨娘娘保佑。
博古架上的菩萨通了电,塑料佛光以及电子红烛里的灯珠幽幽亮着,虚弱的光使黄阿姨敏锐地联想到自己的贫血。她缓慢地直起身子,李李立在身后,如她所希望的,乖巧、安静,仿如莲花座下的童子,白瓷做的。白瓷果盘白森森地空着,黄阿姨在心里告诉菩萨也告诫自己,洗完澡就去买水果,菩萨娘娘请保佑我,阿弥陀佛。
初升的朝阳把很小的一束三角形黄光投射到气窗上。黄阿姨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揉了揉眼睛,白头发又冒出来了,像一根根骨刺毫无原则地扎在脑门上,额头肤色深一片浅一片,只有眼睛下面都是黑的。全身绷紧打了个哈欠,就像对镜做了个鬼脸,嫌恶地,与此同时闻见一股酸馊味。黄阿姨匆忙出卫生间,用手背贴了贴李李的屁股,再去检查睡李李隔壁的唐唐。谢天谢地,一切正常。